今晚六点雨夹雪㊁
六
训练那周原本是没有什么有趣的事的，除了吃饭睡觉，大家都泡在了练习室里，刘雨昕几乎没见着过孔雪儿。
那晚有练习生在宿舍楼里的餐厅分零食，见刘雨昕经过便招呼她也来。按照平日的习惯，若带着一身汗，回到宿舍头一件事就是洗刷干净。可鬼使神差地，刘雨昕在长凳上坐下。
斜对面虞书欣喀拉喀拉地与一袋薯片作斗争，还不忘与身边的练习生唠嗑。刘雨昕没有听人壁角的毛病，可那边有人提到了孔雪儿的名字。看似无动于衷地，刘雨昕侧过身子，方便更清楚听见她们的对话。
“雪儿大概是头发太多了，太重，才扭到脖子的。”
“有道理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那她公演怎么办呀？”
“哎……不知道，总不能不上呀。”
……
孔雪儿把脖子扭伤了？刘雨昕的眉毛拧了起来，脸色发沉几乎没有办法掩饰。她起身留下一句我去洗澡，快步往寝室回去。
站在水流之中，那种揪心的感受还没有散去。其实刘雨昕知道，练舞的人，有点小伤再正常不过。可那人是孔雪儿啊。而且，她受伤的事自己什么都没有知道，若非今天听见他人闲聊恐怕更晚才能听闻。
第二天孔雪儿回来，午间在餐厅碰见了刘雨昕。刘雨昕一反平日温和淡泊的做派迎了上来，眼下有淡淡的青。孔雪儿诧异，刘雨昕是公认的注重形象，怎会挂着两只黑眼圈招摇过市。
“脖子怎么样？”
“不算太严重啦，但是每天都要去打针，毕竟过几天就要上台了。”孔雪儿笑盈盈地像个没事人，“刘总是关心我呀？”
平日里傻乎乎的，这种时候却来了点机灵劲儿。刘雨昕也不否认，笑着伸手捋顺孔雪儿脸侧汗湿的发丝。“训练的时候得小心点啦。”
“知道～”孔雪儿还是笑着，像个乖巧的洋娃娃，“一起去吃饭吧？”
“好。”
七
今天的午餐有炒青菜和青椒牛柳。孔雪儿和刘雨昕随便找了张桌子面对面坐下，孔雪儿忽看向刘雨昕道。“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啦，真是缘分。”
缘分？刘雨昕暗笑，这傻姑娘可不知道自己成天观察《play》组来吃饭的时间，就为了和她结一场缘分。
刘雨昕看了一会孔雪儿低头时朝着自己的发旋，筷子伸向孔雪儿的盒饭，把青椒尽数挑到自己那里。孔雪儿约莫是被吓到，抬起瞪大的眼睛瞅刘雨昕。“某个挑食鬼不吃青椒，我帮她挑走了她还瞪我。”刘雨昕把上半身往椅背靠，慢悠悠地说道。
耳尖染上淡红，孔雪儿却不肯示弱，被刘雨昕一句“挑食鬼”气到，往刘雨昕饭盒一睖，筷子探过去夹起一块菜心塞进嘴里。“某人不吃菜心，还说别人挑食鬼，略略略！”
刘雨昕唇边的笑一点一点绽开，像极了昙花盛开的场景。
吃完饭后刘雨昕习惯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粉饼和唇膏补妆。正面着粉盒盖上的镜子描摹裸色口红，对面孔雪儿手肘撑在桌上，托腮看她。“我们刘总到底是整个节目最爱美的女人啊，啧啧啧。”
“以前认识个小姑娘，爱漂亮又懒，总把补妆用的化妆品通通塞到我包里。每天帮她带化妆品，就习惯了要补妆。”刘雨昕没有转头，边说话边用粉扑按压脸上出油的地方，却完全止不住笑容。
孔雪儿也笑，可不甘心总被刘雨昕逗弄，眼里闪过点狡黠。“其实吧，我喜欢谁才让谁帮我拿东西的，所以呢，我喜欢你很久了哦～”还没看到刘雨昕的反应，孔雪儿被自己这番半真半假的「表白」闹了个大红脸，赶忙用稍凉些的手指捂住两颊降温。
刘雨昕扣上粉盒，目光灼灼。按常理来说正是没有私心才敢于讲这般露骨又玩笑的话，可孔雪儿又羞成这样……这小呆鹅万万不能按寻常逻辑来判断。
“好啦，我们回去吧。你还有伤，得好好休息。”刘雨昕站起来走到孔雪儿面前，轻轻握住她还托在脸上的小手。指尖滑过孔雪儿脸上的皮肤，细腻，微热。
往宿舍楼去的路上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撒手，孔雪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那只手上。太久没有牵她的手，那种触感已经快要被大脑删除，此刻噼里啪啦全部被记录下来，脑子要运作不过来，濒临down机。
混乱的思绪里弹出一句话，刘雨昕的手，她想要牵一辈子。
八
今天同刘雨昕坐的挺近，如此微不足道的点却令孔雪儿得到了满足。她偷偷瞄着斜前方刘雨昕在遮挡下露出一半的侧脸，未痊愈的扭伤、来自外界丑闻的压力似乎都没有那么使人郁丧了。
她穿着白色的西装，自己则是黑色西装裙，虽然心知肚明是节目组配的演出服，可内心隐秘的欢喜怎么也压抑不住。
和魏辰闲聊着，孔雪儿的心思却飞到前头刘雨昕身上，也不必做什么，能这样看着她便好。可孔雪儿忘记了，人的本性便是得陇望蜀，如今这般易于满足恰是因为没有机会再走近一步。
潜意识里，孔雪儿害怕刘雨昕不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刘雨昕。分开后各自打拼的日子，也许把刘雨昕打磨成了另外一个人。自己都变成另外一个人了，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刘雨昕。
也许只有在舞台上，她们还是最初的自己。
所有训练生的公演结束，公布助力值时孔雪儿发现《破风》组就在她旁边，比候场时更近了些。可孔雪儿并不那么欢喜。
你瞧，刘雨昕站在最前边，自己只能被淹没在人海里注视她的背影。过去能同她并肩，只怕也不是纯粹实力使然吧，气运这种东西是会被用完的。
刘雨昕一直没有回头，她知道孔雪儿在看她。孔雪儿失意之时，她却不能第一个去拥抱她，甚至要装毫不在意的模样。
按助力值排名重新分班？刘雨昕装作和许佳琪议论的姿势斜过身，瞄一眼孔雪儿。她哭了，没什么表情，只是默默用手指蹭掉滑落的泪滴。在备采时刘雨昕说着班级的变化是好事，可以促使自己更加努力。可是看到孔雪儿的眼泪，她只觉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。
录制结束后又得领衣服，孔雪儿和虞书欣走在一块，听着虞书欣叽叽喳喳自己怎么还在D班，笑着应和。她几乎没说几句话，怕自己又想要哭，那就太丢脸了。
孔雪儿突然想到，上回领衣服时和刘雨昕的照面，那时她们都是A，可现在她落后了。她想要和刘雨昕一样耀眼又从容，真的好难。
九
给妈妈打了电话，孔雪儿听到那把湖北口音就落泪了，几乎说不出话。妈妈在听筒那头欲言又止，只道让女儿好好练习，注意身体。孔雪儿又如何猜不到，无非是那些花边新闻怎么加码了。
似乎没说几句时间就到了，从备采室出来后行程依然是一遍一遍练习主题曲。靠近热带地区的回南天总是阴雨，人仿佛也困在其中了。
孔雪儿泡在了练习室里，不断缩短睡眠时间，少吃两顿饭。她还有大把的野心要燃烧，不能完结在C班。好几天没有见到刘雨昕了，似乎没那么想念，实际上是根本没有精力与时间去想念。
出门去上洗手间，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，只有练习室里隐隐漏出来的音乐声。安静下来时，各种滋味混杂的心情便抑制不住了，孔雪儿背靠着墙滑下来，蹲在地上。
眼中微微氤氲起水雾，孔雪儿却听见脚步声由远至近。模糊的视线投过去，仿佛梦境一样见到那个又想见到又自惭形秽的女孩。
心里的那座堤坝轰然倒塌，鲛人的珍珠粒粒滚落。待刘雨昕蹲到她面前想为她拭泪，孔雪儿扭过头对着墙，喉咙里似小兽呜咽。哭起来的样子真是太丑了……
刘雨昕揉揉孔雪儿的头顶，没说话，依然在孔雪儿身边陪着她。哭得久了，孔雪儿开始抽噎，时不时地吸气。
“不哭了，我们去吃饭，好不好？”刘雨昕手覆上孔雪儿后背顺气，口气温柔得化成了水。
孔雪儿依然把脸冲着墙，用摇头回答她。
“哎，雪儿，我心疼。不哭了好不好？你明明是最棒的。”
“才不是……我跳不好了，没有人喜欢我……”孔雪儿还打着哭嗝，小小声地说道。她哭得太急，脑子里全是浆糊，全然没注意刘雨昕说的话多暧昧。
“我怎么会骗你，你就是最好看的跳舞最好的最应该出道的，你不要不相信我啊。那，我抱抱你？”刘雨昕手拢住孔雪儿纤瘦的后背，有几丝气息喷到孔雪儿耳廓，染红了耳尖同后颈。
“不要。”孔雪儿稍微转过来了些，眼睛鼻头红得要命，满脸湿意，“眼泪都要糊在你脸上了。”
这小脑瓜，都要抱她了还想着这种问题，刘雨昕哑然失笑。“那我们不哭啦，变成小花猫了。不要去在意别人的评价，你这么棒，要自信。”一手捧着孔雪儿小巧的下巴，另一只手蹭过她脸颊抹掉变得冰凉的眼泪。
孔雪儿水润的眸子盯着刘雨昕看，“那下回我想哭了，就来找你好不好？kiki她们说你是鼓励机器。”
“在你这里我可是哄人机器，孔雪儿专用。”刘雨昕见孔雪儿终于止住泪意，刮刮她面颊便笑道，“走吧，洗把脸，然后去吃饭，今天有你喜欢的菜。”
孔雪儿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到刘雨昕指间握住了，微微翘起点唇。“好。”
十
不知道C班的其他练习生有没有察觉，反正孔雪儿是发现了，刘雨昕几乎没有一天不来C班的练习室带队练舞。“刘老师”看起来最是温柔又无私，帮着抠动作踩节拍，连vocal都会指导一番，却时不时彷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揉一把孔雪儿的头发，或是在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耳语一句跳的真好。
跳舞后整个人都是热的，刘雨昕靠近时，半边身体都可以感觉到她走过带来的气流紊乱。似乎有什么发生变化了，孔雪儿想着，是从她大哭的那天开始的，就感觉……好像回到了以前那种气氛。
刘雨昕当然是为了孔雪儿才去C班的，虽然她平时便是愿意帮助他人的人，可是一天总归只有二十四小时，又怎可能把所有时间花在旁人身上。不过这想法有些利己主义便是了。
前几天和公司联系，便了解到外面又多了孔雪儿可笑黑料，虽说假得让人笑掉大牙，可总有人信。孔雪儿好不容易摆脱掉些开局时泼来的脏水，就又来一盆，闭上眼都能猜到不过是挡人家路了。回想早些时候孔雪儿可是热门的争C人选，就连她自己的经纪人都险些把孔雪儿视作劲敌。
孔雪儿那么不容易了，自己便多陪陪她，也不是瞧她可怜的施舍，刘雨昕就是想要陪着她，呵护她。孔雪儿和刘雨昕要一起强大起来，一起走向万丈荣光。
每个选手的one take是分开录制的，刘雨昕从录制间出来便看到C班在大厅候场，孔雪儿用后脑勺对着她，像只小雀一样和边上的姑娘说着什么。
刘雨昕微微笑起来，孔雪儿大概是有些紧张了，毕竟她很看重这场“翻身仗”。没有思索地，刘雨昕就走到她身后，伸手虚捂住孔雪儿双眼。
“刘老师！”孔雪儿转过身，眼里微带点湿润，用初生小兽般眼神看着刘雨昕。刘雨昕还保持着环住孔雪儿的动作，看起来像是搂住了孔雪儿。
“今天很好看，加油。”刘雨昕没有松开手，和往常一样靠近孔雪儿说话。说真心话，刘雨昕无时不刻不想多靠近孔雪儿一点，想牵她的手，想拥抱她，甚至亲吻她。她清楚，这全然是爱情。
孔雪儿悬了很久的心在录完one take后一下子落回地面，夜里睡得格外香甜。然后她梦到了刘雨昕，就在今天的录制现场外，前半段的场景和现实一模一样，只是最后，刘雨昕说完那句话，接着在孔雪儿涂着珊瑚色的唇上落下一个吻，有着微热又柔软的触感，无比真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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